张驰站在空地边缘,刀横在胸前。他刚从巷子里杀出来,身上全是灰和血,靠旗破了半边,酒葫芦也碎了,药膏混着烈酒顺着胳膊往下淌。他喘得厉害,虎口裂开的地方还在滴血,一滴一滴砸在地上。
对面那几个人没动。
他们不像刘思维的手下。不吵,不骂,也不举枪。站得齐,呼吸稳,眼神直勾勾盯着这边。其中一个穿黑衣的,贴身裹着,脚上没声,像猫。
张驰眯了眼。
那人右眼有道疤,细长,歪斜,像是小时候被什么利器划过。他不动,但手已经搭在腰间的刀柄上。
张驰没松劲。
他知道这种人不能等。这种人一动手,就是奔着命来的。
可他刚想迈步,就听见一个声音从人群后头传来。
“王先生不在?可惜。”说话的是个穿和服的男人,手里摇着折扇,语气慢悠悠的,像是来喝茶的,“不过这青铜卣,我今日必须带走。”
话音落下的时候,那个黑衣人不见了。
张驰只看到一道影子从侧面扑来,快得根本看不清动作。他本能地侧身,刀跟着转,青龙偃月刀抡出半圈,铛的一声撞上什么东西。
火星炸了一下。
是刀。
对方的武士刀贴着他肩膀擦过去,差一点就割开喉咙。
张驰退了半步,脚跟踩实土面,双手握紧刀柄。他刚才那一挡用了全力,震得整条胳膊发麻。
黑衣人落地没声,像片叶子。他站定,没再冲,只是看着张驰,眼神冷得像井水。
张驰吐出一口气:“你他妈谁啊?”
没人回答。
和服男人往前走了两步,折扇收起,在掌心轻轻敲了两下。“宫本太郎,日本忍术第七代传人。”他说中文很顺,咬字清楚,带着点怪腔调,“你的刀法不错,可惜力气快没了。”
张驰冷笑:“那你来试试。”
“不必试。”那人摇头,“你撑不过三招。”
张驰正要骂,眼角忽然瞥见侧后方有动静。
一个人影从矮墙后冲出来,速度快得离谱,手里拎着一把铁铲,直接往黑衣人脸上招呼。
铛!
又是金属碰撞的声音。
王皓跳到张驰身边,胸口起伏,眼镜歪了,头发乱了,嘴里还叼着半截烟,没点着。他把洛阳铲横在前面,喘了两口气,才开口:“佐藤先生,你越界了。”
和服男人笑了:“王教授,你还记得我?”
“烧我讲义的时候,我就记住了。”王皓抹了把脸,把眼镜扶正,“你说楚文化属于大和民族?你连《楚辞》都背不全。”
佐藤一郎摊手:“文明不分国界。强者继承遗产,天经地义。”
“放屁。”张驰吼了一声,“你算哪门子强者?趁人之危的狗东西!”
佐藤不恼,反而点头:“很好,还有脾气。说明还没被打垮。”他看向身后黑衣人,“宫本,拿下他。”
黑衣人应声而动。
这次不是直冲,而是贴着地面滑过来,速度更快。张驰刚举起刀,对方已经绕到他左侧,刀锋直取手腕。
王皓反应更快。
他一脚踹翻旁边一块石墩,石墩滚出去挡住路线,同时挥铲扫向黑衣人膝盖。黑衣人腾空跃起,翻身越过石墩,落地时一个旋身,刀刃朝下劈来。
张驰抬刀格挡。
铛!
两人硬拼一记,张驰退了两步,脚底打滑,差点跪下。他咬牙站住,手抖得厉害。
王皓立刻挡在他前面,铲子横着架住第二刀。
“你歇会儿。”王皓低声说,“这人不对劲。”
“我能打。”张驰喘着说。
“你手都快抓不住刀了。”
“我说了我能打!”
王皓没再劝。他知道这种人不会认输,哪怕断气前一秒也要站着。
佐藤在远处看着,又打开折扇摇了摇:“你们以为守住一件文物就能救中国?可笑。历史由胜利者书写,文物由强者持有。这支青铜卣,我要定了。”
“你拿不走。”王皓回头看了眼张驰,“我们两个,死也不会让你碰它一下。”
“那就试试。”佐藤合上扇子,指向他们,“杀了他们,带卣走。”
黑衣人再次出击。
这一次他没用刀,而是从腰间甩出一根细绳,末端带着钩爪,嗖地飞出,缠住旁边一棵老槐树的枝干。他借力一荡,整个人腾空跃起,从上方俯冲而下,刀尖直指王皓头顶。
王皓举铲去挡。
铛!
冲击力太大,铲子差点脱手。他踉跄后退,眼镜飞了出去。
黑衣人落地瞬间转身,一脚踢向张驰腹部。
张驰勉强抬腿挡住,却被踢得往后滑了一段距离。他单膝跪地,刀插进土里撑住身体。
王皓捡回眼镜,来不及戴,就看见黑衣人已经抽出一把短刃,贴地滑行逼近张驰。
他冲过去,用铲子猛砸地面,逼得对方变向。黑衣人一个翻滚起身,短刃收回袖中,又掏出三枚小铁片,手指一弹。
王皓低头躲过。
铁片钉进他背后的墙上,发出清脆响声。
“暗器?”王皓皱眉,“真下作。”
“实用就好。”佐藤在远处冷笑,“你们这些读书人,总讲究规矩。可战场没有规矩,只有生死。”
王皓啐了一口:“你懂个屁的楚文化!那是我们祖宗流血流汗埋下的根!你算什么东西,敢说拿就拿?”
“根?”佐藤轻笑,“你们自己都不要的东西,凭什么不让别人拿?看看你们现在的样子,军阀混战,百姓流离,谁还在乎这些破铜烂铁?只有我,真正尊重它们的价值。”
“你尊重个鬼!”张驰突然站起来,抹了把嘴角的血,“你就是个贼!披着学问皮的强盗!”
佐藤不答,只对黑衣人做了个手势。
黑衣人点头,抽出武士刀,摆出起手式。
王皓把铲子横在身前,站到张驰旁边。
两人并肩而立,一个手里是铁铲,一个手里是大刀,衣服破的破,伤的伤,站得却都很直。
风刮过来,带着灰烬味。
黑衣人动了。
这一次他是直冲王皓。
王皓举铲去挡,对方却在半路变向,一脚踹在他胸口。王皓倒飞出去,摔在地上滚了两圈,铲子脱手。
张驰怒吼一声,提刀冲上。
他一刀劈下,黑衣人侧身避开,反手一刀划向他肋下。张驰扭身硬扛,刀锋擦过皮肉,划开一道口子。
他不管,继续抡刀。
铛!铛!铛!
三记硬拼,震得他手臂发麻。但他没停,一步不退。
王皓爬起来,捡回铲子,也冲了上去。
两人夹击黑衣人。
黑衣人以一敌二,竟不落下风。他脚步灵活,闪避精准,时不时还击一两下,逼得两人不得不防。
佐藤站在原地,静静看着。
他忽然开口:“王教授,你知道为什么我一定要这支卣吗?”
王皓一边招架一边吼:“谁知道你发什么神经!”
“因为它能证明——”佐藤声音抬高,“楚国的智慧,早已超越时代。它的铸造技术、它的铭文体系、它的能量结构……都不是你们现在能理解的。这样的东西,留在愚昧的人手里,只会被毁掉。”
“所以你就替天行道?”张驰骂道,“你他妈配吗?”
“我不需要资格。”佐藤微笑,“我只需要结果。”
王皓猛地一脚踹向黑衣人膝盖,逼他后退,然后对着佐藤喊:“你听着!就算你说得天花乱坠,我也不会让你碰它一下!它是我们的东西,轮不到你来决定它的命运!”
佐藤摇头:“顽固。”
他抬起手,准备再下令。
就在这时,张驰忽然暴起,不顾一切地冲向黑衣人,一刀横扫。
黑衣人抬刀格挡。
铛!
火星四溅。
张驰借力旋转,顺势一脚踢在对方手腕上。黑衣人手一松,刀差点脱手。
王皓抓住机会,一铲拍向他后颈。
黑衣人低头躲过,但动作明显迟缓了一瞬。
三人重新拉开距离,各自喘气。
王皓的镜片裂了。
张驰的左臂正在流血。
黑衣人的呼吸依旧平稳,但额角渗出了汗。
佐藤的脸色沉了下来。
他缓缓走上前,站在三人面前,声音低沉:“这卣,我志在必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