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皓贴着墙根往前走,左臂的伤一直在渗血。他没时间管,也没法管。那点疼已经麻木了,像一根烧红的铁丝插在肉里,动一下就冒烟。他只记得自己得赶回去,队伍还在等他。
拐过最后一个弯,眼前豁然一亮。不是天亮,是火把的光。几个人影围在山道口,蹲着站着,没人说话。李治良坐在一块石头上,双手抱着膝盖,怀里死死搂着那个青铜卣。雷淞然靠在树边,嘴里叼着根草,眼睛一直往远处瞟。史策站在中间,墨镜没摘,手里捏着罗盘。蒋龙和张驰并排站着,一个擦汗,一个握刀。
王皓走近时,雷淞然第一个看见他。
“哎哟我的哥,你可算回来了!再晚点我都要睡着了。”
李治良猛地抬头,差点跳起来:“王皓?你没事吧?”
王皓没回答。他看了眼众人,声音哑得不像话:“都到齐了?”
“早到了。”史策说,“就等你。”
王皓点头。他从怀里摸出那封信的残蜡,扔进火堆。蜡遇火即化,一点没剩。
“敌人三日内会带炸药强攻墓口。”他说,“我们得先一步进去。”
没人问细节。他们都知道现在不是追问的时候。
蒋龙挠了挠头:“那还等啥?进呗。”
“有人能带路吗?”张驰问。
话音刚落,旁边岩壁阴影里走出一个人。灰布长衫,手里拎个铜罗盘,脸上的皱纹像是被风沙刻出来的。他站定,目光扫过七人,最后落在王皓身上。
“人都齐了?”他说。
王皓点头:“任师傅,接下来全靠你了。”
任全生没应声。他举起罗盘,低头看了一会儿,指针微微晃动,像是被什么吸着。他抬脚就走,脚步不快,但很稳。
“跟紧。”他说,“别说话,也别乱看。”
众人立刻起身。雷淞然小跑两步跟上,嘴又痒了:“这地方真能藏墓?看着就是个石头缝啊。”
“闭嘴。”史策低声喝,“你想把地底下东西吵醒?”
雷淞然缩脖子:“我就是问问。”
李治良走在最后,一手护着青铜卣,一手拽着雷淞然的衣角。他嘴唇有点抖,但没出声。他知道这时候不能怕,也不能停。
一行人鱼贯而入,钻进山腹裂隙。刚迈过洞口,热浪扑面而来。空气像煮开的水,呼一口气都烫喉咙。雷淞然脱口而出:“这哪是洞?简直是灶膛!”
“再说一句。”张驰回头瞪他,“我就把你塞灶膛里试试。”
雷淞然立马闭嘴。
岩壁发黑,像是被火烧过多年。脚下砂石滚烫,踩上去鞋底吱吱响。蒋龙抹了把脸上的汗:“这比唱《火烧裴元庆》还热。”
“少废话。”王皓喘着气,“省点力气。”
任全生走在最前,罗盘举在胸前。他忽然停下,众人也跟着顿住。
“地火未熄。”他说,“阴脉躁动。这墓用火锁门,谁破它,它就烧谁。”
没人接话。这话听着玄,可脚底的温度做不了假。
“贴左边走。”任全生说,“中央三步是火道,踩下去脚就没了。”
众人立刻靠左。岩石紧贴身体,稍微凉一点,但也只是相对而言。
走了约莫半盏茶功夫,通道变窄,只能一人通过。雷淞然侧身挤过去时,肩膀蹭到岩壁,烫得他“嘶”了一声。
“活该。”史策说,“谁让你胖。”
“我哪胖了?”雷淞然不服,“这是肌肉!”
“再吵。”张驰冷冷道,“我帮你减。”
雷淞然闭嘴了。
李治良紧跟在王皓后面,呼吸越来越急。他不敢看四周,只盯着前面那个人的背影。可越走越觉得不对劲——空气太闷,耳朵嗡嗡响,像是有东西在耳边低语。
“任师傅……”他小声问,“这盘……真能带我们出去?”
任全生回头。
火光映在他脸上,眼神像刀子一样。
“它不带你出去。”他说,“它只带你活着进来。”
李治良咽了口唾沫,没再问。
任全生继续走。罗盘指针忽然震了一下,他脚步一顿。
“前面有岔路。”他说,“两条道,一条通墓室,一条通焚坑。”
“怎么分?”王皓问。
“靠这个。”任全生举起罗盘,“九宫离火盘,专破火阵。没有它,你们走一步就成炭。”
王皓看着那铜盘。表面斑驳,刻着看不懂的纹路,中心嵌着一块暗红色石头,像是凝固的血。
“信他。”史策低声说,“现在没别的路。”
任全生没解释。他转身朝右边那条道走。众人犹豫一秒,跟上。
越往里走,热气越重。衣服黏在身上,像裹了层湿布。蒋龙解开两颗扣子:“这要是能来碗冰镇酸梅汤……”
“你想得美。”雷淞然说,“我现在就想趴地上喝水。”
“地上是烫的。”李治良小声提醒。
“那就等死。”雷淞然瘫脸。
王皓走在中间,左臂的伤开始发烫。他咬牙忍着,手一直按在铲柄上。他知道不能倒,至少现在不能。
任全生忽然又停。
“怎么了?”史策问。
“过了这道弯。”任全生说,“就是主墓道入口。但从现在起,每一步都可能触发机关。”
“什么机关?”蒋龙问。
“不知道。”任全生说,“可能是火喷,可能是陷坑,也可能是……活的东西。”
没人笑。
空气更沉了。
“听我指令。”任全生说,“我走,你们跟。我停,你们停。错一步,死一个。”
他迈步。
众人屏息。
弯道之后,通道骤然开阔。前方是一片黑暗,热气从里面涌出,带着一股焦味。地面铺着石板,缝隙里泛着红光,像是底下有火在烧。
“那是……炭?”雷淞然瞪眼。
“千年不灭的地火。”任全生说,“踩上去,骨头都化。”
他举起罗盘,指针缓缓转动,最终指向左侧三步处的一块石板。
“走那里。”他说,“单列,间隔五步。”
王皓第一个上前。他踩上石板,脚底发烫,但没塌。他稳住,招手。
蒋龙跟上,然后是张驰、史策、雷淞然、李治良。
轮到李治良时,他腿有点软。雷淞然伸手拉他:“哥,别怕,我在后头。”
李治良点头,踩上去。
石板没塌。
全员通过。
任全生最后过。他落地瞬间,身后传来一声轻响,像是石板下沉的声音。
“快走!”他低喝。
众人加快脚步。
通道继续延伸,热气更盛。雷淞然边走边嘀咕:“这地方真是人待的?我都快熟了。”
“你本来就不清白。”蒋龙说。
“嘿你——”
“都闭嘴。”王皓打断,“节省体力。”
任全生走在最前,罗盘始终举着。他忽然开口:“前面有水声。”
“水?”雷淞然不信,“这鬼地方还能有水?”
“有水才有气流。”史策说,“不然早憋死了。”
“不是活水。”任全生说,“是祭渠。古时用来浇熄火道的,但现在……”
他没说完。
前方确实传来水声,哗啦,哗啦,像是有人在泼水。
可这声音……不太对劲。
节奏太整齐,像是敲鼓。
任全生停下。
“别过去。”他说,“那不是水。”
他低头看罗盘。
指针疯狂旋转,铜盘边缘开始发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