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淞然的右脚刚落地,脚心就是一烫。
他低头一看,鞋底正踩在一块发红的炭上,火星子顺着布面往上爬。他“嗷”地一声跳起来,单脚蹦了三下,差点撞到旁边的蒋龙。
“烫死爷爷了!”
这声喊像炸雷一样劈进通道里。王皓猛地转身,铲子横在胸前。史策手已经摸到了算盘边上,李治良直接缩到了墙角,连任全生都顿住了脚步,罗盘差点脱手。
可等了几秒,没人冲出来,没箭也没火喷。只有雷淞然抱着右脚原地转圈,嘴里骂得飞起。
“谁把炭埋这儿的?存心害人是不是?我这鞋才穿三天!”
张驰看了他一眼:“你踩的是地火余烬,不是别人给你铺的席子。”
“我哪知道它还烧着!”雷淞然龇牙咧嘴,“黑乎乎的一片,谁能分清哪儿能踩哪儿不能踩?”
任全生这才松口气,抬眼看他,嘴角一扯:“雷子,你这脚比火钳还灵。”
雷淞然一愣:“啥意思?”
“火钳碰炭都知道躲,你倒好,直接往心窝里踩。”任全生摇头,“命大啊你。”
旁边几个人终于绷不住了。蒋龙笑出声,捂着肚子蹲下。李治良也跟着咧嘴,但马上意识到不对,赶紧又板起脸。
“笑啥!”雷淞然急了,“你们谁脚底板快熟了你们再笑!”
“那你现在是几成熟?”蒋龙问。
“八成!再走两步就得烤成猪蹄!”雷淞然把鞋脱下来,一股焦味冒出来,鞋底中间已经塌了一块,“完了完了,我这双最贵的鞋……”
“你还有一双钉了铁掌的。”李治良小声提醒。
“那双硌脚!走路像踩刀子!”雷淞然翻白眼,“这双多软和,现在好了,软和变酥脆!”
任全生没再理他,低头看罗盘。铜盘还在微微发红,指针晃得厉害。他皱眉,往前走了两步,伸手探了探地面。
“别光顾着吵。”他说,“这地方温度不均,有的地方看着黑,其实底下烧着。刚才那一块只是浅层余烬,要是踩进深层火脉,整条腿都得废。”
这话一出,谁也不敢笑了。
雷淞然立刻收声,把鞋提在手里,光脚贴着岩壁挪步。其他人也都屏住呼吸,脚步放得更轻。
“跟紧点。”任全生说,“别掉队。”
队伍重新动起来。雷淞然走在中间,右脚不敢落地,左脚一瘸一拐。李治良想扶他,被他甩开。
“不用你管,我能走。”
“你逞什么强。”李治良嘀咕,“刚才叫得比杀猪还响。”
“那是意外!谁还没个疏忽?”雷淞然瞪眼,“再说了,我不叫那一声,你们能发现这炭还烧着?我这是立功!”
“功你个头。”蒋龙回头,“要不是你乱踩,咱们早过去了。”
“我这不是替大家探路嘛。”雷淞然梗着脖子,“总得有人牺牲点脚皮。”
“下次你牺牲整条腿,咱们就省事了。”张驰冷冷道。
雷淞然闭嘴了。
通道还是那么窄,热气一阵阵往上涌。衣服早就湿透,贴在背上。雷淞然的左脚底开始发烫,每走一步都像踩在烧热的铁板上。
“这地不行。”他小声说,“再这么走,我左脚也得报销。”
“那就别走。”任全生头也不回,“留在这儿等火灭。”
“那不得烤成人干?”雷淞然急了,“我可不想变成腊肉挂在墙上!”
“那你快点。”任全生说,“别磨蹭。”
雷淞然咬牙,加快脚步。可越急越出事,左脚一个打滑,差点又踩进一片暗红区域。他猛地收腿,脚踝一扭,整个人歪向岩壁。
“哎哟!”
“小心点!”李治良一把拉住他。
“放手!我自己能站!”雷淞然挣扎,“你再抓我我就跳你身上!”
“那你跳啊。”蒋龙说,“看看谁先被烤熟。”
“你们一个个的……”雷淞然气得直喘,“合起伙来欺负我是不是?”
“没人欺负你。”任全生忽然停下,“是你自己不长记性。这地方不是闹市口,不是你能撒泼打滚的地儿。错一步,死一个,听不懂?”
雷淞然张了张嘴,没敢顶。
他知道任全生说得对。刚才那一脚要是深半寸,现在可能已经倒下了。
他低头看自己的右脚,脚心有点发白,起了水泡。疼得钻心,但他没吭声。
“走吧。”任全生继续往前,“前面还有三段火区,过了才能歇。”
队伍再次前进。
雷淞然不敢再说话,老老实实跟着。脚底的烫感越来越强,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他咬着牙,额头冒汗,却一声不吭。
李治良走在他旁边,时不时看他一眼。见他真不说话了,反而有点不习惯。
“你真没事?”他问。
“死不了。”雷淞然闷声说,“大不了少只脚,还能当英雄。”
“谁要你当英雄。”李治良小声,“别再乱踩就行。”
“记住了。”雷淞然说,“下次我拿棍子先捅一遍再走。”
“那你现在就去捡根棍子。”蒋龙说。
“有那功夫我都能走出去了。”雷淞然翻白眼,“再说我又不是探路的。”
“刚才你不是探了吗?”张驰接话,“探得挺深。”
雷淞然瞪他:“你是不是非得让我躺下你才满意?”
“你躺下我也不会救。”张驰说,“省得拖累大家。”
“嘿,你还真狠。”雷淞然冷笑,“行,我要是真倒了,你可别后悔。”
“我不后悔。”张驰说,“我只后悔没让你多走两步。”
雷淞然气得说不出话。
任全生突然抬手,示意停下。
“怎么了?”史策问。
“前面有风。”任全生低声说,“方向不对。”
众人立刻安静。
确实有风,从前方通道深处吹来,带着一股焦糊味。但风向是逆着他们来的,按理说不应该。
“地火在动。”任全生盯着罗盘,“火脉 shifting,温度变了。”
“啥意思?”雷淞然小声问。
“意思是。”任全生说,“我们得改路线。”
“改?”蒋龙皱眉,“你不是说只能走这道?”
“原本是。”任全生说,“但现在不行了。火势往上涌,再往前可能整个通道都会塌。”
“那怎么办?”李治良紧张了。
“后退一段,找侧道。”任全生说,“我记得这附近有个旧排水渠,通向另一条支路。”
“那你早说啊!”雷淞然急了,“我还以为就这一条活路!”
“你以为的不重要。”任全生说,“现在听我的。”
他转身,带头往回走。
队伍缓缓后移。雷淞然一瘸一拐,走得比刚才还慢。每一步都小心翼翼,眼睛死死盯着地面。
“我说……”他忽然开口,“咱能不能找个凉快点的地方再商量?我这脚快化了。”
没人理他。
任全生走在最前,罗盘举在胸前。指针还在晃,铜盘边缘的红光越来越亮。
“快点。”他说,“火要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