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皓刚走到侧道口,手还搭在石壁上。那股凉意还没散,他就听见背后传来一声闷响。
不是石头落下的声音,也不是风钻进缝隙的呼啸。这声动静太整了,像是什么东西被猛地拉开。
他立刻转身。
箭头破空的声音紧跟着就来了。
一支铁箭擦着他耳朵飞过,钉进身后的岩壁,尾羽还在抖。
“退!有机关!”他大喊。
话音没落,四面墙上的暗孔同时喷出黑影。密密麻麻的箭矢像雨一样扫过来,砸在地上噼啪作响。有的直接撞碎在椁板上,木屑飞溅。
蒋龙反应最快。他原本站在靠右的位置,离一根石柱最近。脚尖一点地,整个人滚过去,背贴石柱蹲下。他顺手抽出腰间的短棍,横着一架,正好挡住一支射向王皓后心的箭。
张驰也没愣住。他本来就在往前走,听见第一声响就停下。看到箭雨铺天盖地压来,他怒吼一声,双手握刀往上一撩。两支箭被斩断,半截掉在地上。他顺势跃到王皓旁边,用青龙刀背狠狠砸向地面。
“别靠墙!”他吼,“箭是从缝里出来的!”
王皓趴在地上,耳朵贴地听了一瞬。箭声有节奏,不是连发,中间有个极短的停顿。他马上明白:“不是自动的,是绞盘拉的!找机关中枢!”
蒋龙抬头看四周。墙上全是浮雕,凤鸟、云纹、神兽,看不出哪块有问题。他眯眼盯着左侧那组图案——一只凤鸟嘴衔铜环,眼睛凸出来一块。
他想起王皓说过,楚墓机关常以“目启则弩张”为引。
“是不是那边?”他指着凤眼。
王皓看了一眼,点头:“打它!”
蒋龙不废话。他从地上捡起一块碎石,运足力气甩出去。石头砸在凤鸟右眼上,发出“铛”的一声。
没反应。
但他这一击震松了旁边的砖。一块石板晃了晃,突然掉落,露出后面一个铜齿轮。
张驰看到了。
他咬牙冲出去,刀锋对准那根转动的轴杆猛砍。第一下崩出火星,虎口发麻。第二下砍偏了,只削掉一圈铁皮。第三下他改用劈砍结合扭力,刀刃卡进轴缝,整个人借力往下压。
“咔——”
金属断裂的声音响起。
墙上的箭孔顿时安静下来。最后几支箭无力地垂落,像枯草一样倒在地下。
空气一下子静了。
王皓喘着气站起来,抹了把脸上的灰。他扭头去看佐藤。
那人正半跪在椁台边上,一只手还伸在半空,明显是刚才想抢青铜卣的动作被硬生生打断。他脸色发白,额角冒汗,但眼神没乱,反而更狠。
宫本太郎倒在地上,左肩插着一支箭,血顺着胳膊往下流。他没叫,也没倒,单膝撑地,右手还握着那把短刀。
王皓盯着佐藤:“你为了拿东西,连自己人都不管?”
佐藤没理他。转头对宫本吼了一句日语。
宫本低头,拔出肩上的箭,动作干脆。血喷出来,他拿布条随便缠了下,站起身,刀尖指向王皓。
王皓冷笑:“你们真当这是你们家仓库?”
他一步跨上椁台,把洛阳铲往地上一顿。铲子撞在石板上,发出清脆的响。
“这卣是谁的?”他问。
没人答。
他自问自答:“是两千年前楚国人留下的。不是你的,也不是他的。”他指了指佐藤,“你们跑这儿来抢,算什么本事?”
蒋龙从柱子后走出来,拍了拍衣服上的灰:“刚才那阵箭,是不是也给你预备的?你们偷摸进来,机关可不分主客。”
张驰站在另一边,刀尖垂地,盯着佐藤:“再来?张某奉陪到底。”
三人呈三角站位,把椁台围住。王皓在中间,手里铲子没放。蒋龙和张驰分别守住两侧通道。
佐藤站在几步外,身后是宫本。两人身上都有伤,但都没退。
墓室里只剩呼吸声。
王皓看着佐藤的眼睛。那双眼里没有慌,只有不甘。就像饿了好几天的狼,看到肉被人抢走那一刻的眼神。
“它属于大和文明。”佐藤终于开口,声音低,却字字清楚,“你们这些愚民,根本不配拥有历史。”
王皓笑了:“你说啥?文物是你家祖传的?你连楚国在哪儿都不知道吧?”
“我知道它该归谁。”佐藤往前走了一步,“它的价值,不该埋在这烂土里。”
“那你来挖啊。”王皓举起铲子,“我让你挖,你敢动一下试试?”
佐藤停住。
他知道这些人不好对付。刚才那一波箭阵,差点把他自己人也杀了。现在再动手,未必能占便宜。
宫本往前挪了半步,挡在佐藤前面。他肩膀还在流血,但站得直。
王皓没动。他看着宫本的手。那只手已经发抖了,可还是紧紧攥着刀。
“你都这样了,他还让你上?”王皓问佐藤,“你不觉得自己挺恶心吗?”
佐藤没回答。他只是死死盯着椁里的青铜卣。
王皓忽然觉得累。不是身体上的,是心里的。他想起小时候父亲抱着他看虎座凤鸟架鼓的样子。那时候他不懂,现在懂了。
这些东西不是给谁发财用的。
它们是证明——证明我们有过文明,有过讲究,有过信仰。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指甲缝里全是土,掌心磨出了茧。这双手挖过三十多个墓,摔过无数标本,被人骂过偷坟掘墓的贼。
可今天,他不想让任何人把它带走。
“你听好了。”他对佐藤说,“这东西,我守定了。”
佐藤嘴唇动了动,还想说什么。
就在这时,宫本突然动了。
他没冲王皓,而是猛地转向蒋龙。左手掏出一把手里剑,右手持刀斜劈。
蒋龙早有防备。他往后跳了一步,短棍横档。金属相撞,火花一闪。
张驰立刻补位,刀锋横扫,逼得宫本收招。
王皓没动。他知道这时候不能乱。只要他们三个人不散,对方就没机会。
宫本退回佐藤身边,喘得厉害。血从肩膀流到手腕,滴在地上。
佐藤看了他一眼,又看向王皓。眼神变了,不再是轻蔑,而是真正的杀意。
“你会后悔的。”他说。
“我早就后悔了。”王皓说,“后悔当初没早点拦住你们这种人。”
空气僵住。
谁都没动。
墓室中央,椁板开着,里面的漆器静静躺着。那只凤首漆奁反着微光,绿松石嵌的眼睛像活的一样。
王皓站在上面,手里的铲子没放。
蒋龙靠在柱子边,短棍拄地。
张驰刀尖点地,虎口裂开的地方还在渗血。
佐藤站在入口处,身后是重伤的宫本。
双方距离不到五步。
王皓张嘴,刚要说一句什么。
宫本突然抬手,手里多了一枚烟雾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