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声还在响。
王皓的手终于撑不住了,整个人向前一扑,膝盖砸进泥里。他没再起来,只是低着头,肩膀一抽一抽,像是喘不上气。他知道不能倒,可身体已经不听使唤。眼角余光瞥见那青铜卣滚出半尺,沾了泥。
就在这时,一声短促的鸟叫划过河面。
不是真鸟叫,是人捏着嗓子学的,还带着点河北梆子的调门。
蒋龙来了。
林子里哗啦一响,一个人影从左侧斜冲出来,落地就是一个跟头,尘土混着碎石飞起一片。他翻完站定,黑布鞋踩在湿石头上打滑,差点坐地上,但还是稳住了。
“张驰!左三右四!”
话音刚落,右边断崖上也是一阵乱石滚落。张驰从高处跳下来,厚底靴落地震得地面一颤。他看也没看蒋龙,抬手就是一刀横扫,刀锋直奔佐藤小腿。
佐藤反应不慢,折扇一抖,扇骨撞上青龙刀,发出“铛”的一声。他借力后退半步,躲开刀刃,另一只手顺势踢向蒋龙胸口。
蒋龙早有防备,身子一缩,往后一仰,硬是把上半身折成拱桥形状,佐藤的脚擦着他鼻尖过去。他趁势一个地趟滚,避开第二脚,嘴里还不忘喊:“你这腿比戏台上的花旦还飘乎!”
张驰没接话,但刀势更急。一招接一招往下压,逼得佐藤不断后撤。两人一左一右,一个快一个狠,节奏居然一点没乱。
佐藤咬牙,心说这两个戏子怎么配合得这么顺?他想拉开距离,可刚退一步,蒋龙又贴上来,一个侧踹逼他回防。张驰立刻抓住空档,刀背砸向佐藤持扇手腕。
“啪”一下,扇子差点脱手。
佐藤怒了,猛地旋身,用扇柄卡住刀锋,和张驰僵持住。他喘了口气,冷笑:“两个唱戏的,也配跟我动手?”
蒋龙一听这话,咧嘴笑了。他抹了把脸上的泥水,露出两颗虎牙:“俺是跑龙套的,可龙套也能踩你脸。”
他说完,突然往前一扑,双手撑地,双腿连环蹬出,专踢佐藤膝盖内侧。这是他在戏班练《地趟拳》时偷偷学的,专门对付站得高的对手。
佐藤被踢得脚下一软,单膝微微弯了一下。
张驰等的就是这一瞬。
他暴喝一声,双手握刀,刀光劈下,正中佐藤肩臂连接处。虽然没砍实,但力道够猛,直接把他打得踉跄后退三步。
水花四溅。
佐藤站稳后,脸色变了。他低头看了看手臂,袖子裂了一道口子,渗出血丝。这不是伤得多重的问题,是他出道以来第一次被人逼到这种地步。
蒋龙拍拍裤子站起来,扭了扭脖子:“老规矩,赢了分肉包。”
张驰哼了一声:“这次我要两个。”
蒋龙笑:“你上次说要三个,结果吃完吐了。”
张驰瞪他一眼:“那是你给的肉包馊了。”
两人说着,又同时往前逼近一步。
佐藤站在浅水里,脚下踩到一块青苔,脚底一滑,赶紧伸手去撑。他稳住身形,眼神阴沉下来。
“你们以为这样就能赢?”他冷声说,“我一人就能灭你们整个戏班。”
蒋龙耸肩:“那你试试?我们班主说了,谁敢动我们兄弟,就把谁当反派演死八百回。”
张驰接口:“正好我最近缺个反派练刀。”
佐藤不再废话,折扇一合,往前冲来。他动作极快,直取张驰咽喉。张驰举刀格挡,两人再次缠斗在一起。
蒋龙没急着上,而是绕到侧面,盯着佐藤脚步。他发现这家伙每次发力前,右脚都会先点地一下。这习惯像极了戏台上那些装模作样的奸臣。
“张驰!”他大喊,“他右脚点地就要出招!”
张驰一听,立刻变招。佐藤刚抬起右脚,他就抢先挥刀下压。佐藤被迫收腿,动作被打断,扇子险些脱手。
蒋龙抓住机会,一个翻滚靠近,接着腾空跃起,连翻两个跟头拉近距离。他在空中扭身,一脚踢向佐藤握扇的手腕。
“啪!”
折扇飞了出去,掉进浅水里,打着转儿漂走。
两人落地站定,相视一笑。
蒋龙甩了甩胳膊:“这破扇子还挺沉。”
张驰把刀扛肩上:“接下来怎么办?”
蒋龙想了想:“你说他会不会狗急跳河?”
张驰摇头:“这人爱面子,宁可站着死,也不会跳水。”
话音未落,佐藤突然弯腰,从靴筒里抽出一把短刃。刀身细长,闪着寒光。
蒋龙啧了一声:“藏得挺深啊。”
张驰冷笑:“那就看看是你刀快,还是我刀快。”
两人再次上前,一左一右包抄。佐藤握紧短刃,目光来回扫视,不敢轻举妄动。
蒋龙先动,虚晃一招,假装要扑面进攻。佐藤本能抬手格挡,但他忘了脚下地形。张驰就在这一刻出手,刀锋横扫,逼得佐藤不得不后退。
他退了一步,又一步。
水位渐渐升高。
蒋龙看他站不稳,干脆直接喊:“张驰!推他!”
张驰二话不说,跨步上前,左手猛地推出,掌心拍在佐藤胸口。佐藤重心本就不稳,被这一掌打得接连后退,最后脚下一滑,整个人跌坐在水里。
水花炸开。
他坐在那儿,一身和服全湿了,头发贴在额头上,狼狈不堪。
蒋龙走到水边,居高临下看着他:“佐藤,你的末日到了。”
张驰也走过来,刀尖指着他的鼻子:“认命吧。”
佐藤坐在水里,没动。他抬头看着两人,忽然笑了。
“你们赢不了。”他说,“就算今天我走不了,明天也会有人来。你们护不住这些东西。”
蒋龙蹲下来,平视着他:“那你猜猜,我们为啥非要护着?”
佐藤不答。
蒋龙拍拍他湿透的肩膀:“因为我们是戏子,可我们也知道,有些东西不能丢。”
张驰把刀收回背后:“就像你们抢不走的道理一样。”
远处传来几声闷响,像是山体震动。河面泛起一圈圈波纹。
蒋龙站起身,回头看了一眼岩台方向。他知道王皓还在那儿躺着,也知道李治良他们还没完全脱险。
但他现在顾不上。
他转回头,对张驰说:“等会儿要是他想跑,你砍腿,我抓人。”
张驰点头:“行,反正我刀也不脏。”
佐藤坐在水里,慢慢把手伸向后腰。他的手指摸到了一个硬物。
蒋龙看见了,大声说:“别动!”
张驰的刀立刻指过去。
佐藤的手停在半空。
他的嘴角却慢慢扬了起来。
蒋龙皱眉:“你笑啥?”
佐藤没说话,只是盯着他们身后。
两人下意识回头。
水面平静,岩石沉默,什么都没有。
再回头时,佐藤已经站起来了。他手里多了一个小铁管,拇指按在顶端。
蒋龙喊:“他有机关!”
张驰抬刀就要劈。
佐藤按下按钮。
铁管前端弹出一根细针,直射蒋龙面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