炼狱杏寿郎额头上缠着一圈绷带,走在自家的走廊上。
他在一扇闭合的房门前停下脚步,略微停顿了一下,然后伸手,轻轻拉开了门。
房间很宽敞,但显得有些空荡和暮气沉沉。另一侧面向庭院的门敞开着,浓烈得如同融化的金子般的夕阳倾泻进来,照在一个沉默的背影上。
男人仿对身后的开门声和脚步声充耳不闻,只是拿起放在身侧的酒壶猛灌了一大口,浓烈的酒气在夕阳温暖的空气里弥散开来。
杏寿郎走进房间,在男人身后不远处正坐下来。他挺直了脊背,双手放在膝盖上。夕阳的光芒照亮了他金红色的头发,与那个男人一样。
“父亲,我回来了。”杏寿郎开口说道。声音比平时在队士们面前说话时,似乎压低了一些。
炼狱槙寿郎没有回头,也没有应声。房间里只有酒液滑过喉咙的吞咽声。他背影的轮廓在逆光中显得有些佝偻,仿佛承受着无形的重量。
杏寿郎安静地等待了片刻,继续说道:“这一次的任务遇到了上弦之叁,名叫猗窝座的鬼。很强,非常危险。”
炼狱槙寿郎的背影似乎僵硬了那么一瞬,但很快,他又举起了酒壶。
“幸好有翼清在,他是我收的继子。听千寿郎说,您之前已经见过他了。”提到源翼清,杏寿郎的语气中带着对优秀后辈的欣慰,“他是个很好的孩子,天赋很高,心性也很优秀,就像当初的甘露寺一样,都是能给鬼杀队带来未来的剑士。”
炼狱槙寿郎依旧沉默着,一口接一口地喝着酒。
杏寿郎的嘴角微微向上弯了一下,那是一个满足而坦然的笑容:“这一次我们保护了列车上的两百多名乘客。没有人因为鬼的袭击而失去生命,一个都没有。”
他的目光似乎穿透了父亲沉默的背影,看到了那夜列车车厢里,一张张从惊恐变为安心的乘客的脸庞。
“父亲,您看,即使是没有才能的我,如今也能做到这种程度,守护住这么多人的生命和未来。”
“我想,我会一直沿着这条道路走下去,直到将这世间吃人的鬼彻底斩杀殆尽的那一天。”
“直到……再也不会有孩子因为失去亲人而哭泣的那一天。”
“……”
一直沉默的炼狱槙寿郎在听到儿子这句话时颤抖了一下,但他依然没有回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只是将酒壶再次凑到嘴边,却仿佛忘了吞咽。
杏寿郎在父亲长久的沉默中,静静地又坐了一会儿。他看着父亲的背影,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有关切,有无奈,或许也有一丝深藏的失落。
但他最终什么也没再说。
杏寿郎动作尽量不发出声音地站起身,对着父亲的背影,用比刚才更轻的声音说道:
“父亲,请少喝一些酒,保重身体。”
说完,他转过身,准备退出房间。
“杏寿郎……”
杏寿郎浑身猛地一震,即将迈出的脚步瞬间僵在半空。他脸上闪过一丝错愕,快速扭过头看着父亲,那个自从母亲去世后,就几乎再未正常交流过的父亲。
夕阳的光芒太刺眼,父亲的身影完全背光,他看不见父亲此刻的表情。
炼狱槙寿郎没有反应。
杏寿郎定定地看了几秒,眼中的光芒黯淡了一些。他垂下眼帘,轻轻吸了一口气,终于还是转回头走出了房间,并轻轻拉上了门。
咔哒。
门扉合拢的轻响。
房间内,重新只剩下炼狱槙寿郎一人,和那满室流淌的夕阳。
许久,许久。
那个一直背对着门口的身影开始细微地颤抖起来,一开始只是肩膀,然后是整个脊背。
他依旧没有回头,没有发出任何哭泣的声音。
但在杏寿郎看不见的地方,浑浊的泪水早已汹涌而出,流淌在他那张被岁月、酒精和痛苦刻下深深痕迹的憔悴脸庞。
他死死咬着牙,将酒壶放下,用那双布满老茧的手盖住自己的脸。
“杏寿郎……我的儿子……”
“我错了……”
“我以为我就要像失去瑠火那样……也失去你了……”
……
“呃……!”
炼狱杏寿郎猛地从一片黑暗和剧痛中惊醒!
鼻腔里充斥着尘土的气味,眼前是不断晃动的重影,耳边嗡嗡作响。
他发现自己正躺在破碎的木板和瓦砾之中,浑身上下无处不痛,尤其是腹部被击中的地方。脸上湿漉漉的,用手一摸,满手都是尚未凝固的血。后脑勺传来一阵阵尖锐的刺痛,应该是刚才磕到了,有点晕眩,思维也有些迟钝。
他用力甩了甩头,试图让视线和意识变得清晰。透过废墟的缝隙和弥漫的灰尘,他看到不远处的广场上战斗仍在继续。
是富冈义勇!他回来了!
水蓝色的刀光与苍白的拳风不断碰撞,炭治郎也在附近游走,试图寻找机会。
但是情况依然不容乐观。
猗窝座太强大了,他的再生能力仿佛没有极限,无论受到何种创伤都能瞬间恢复。他战斗的经验、技巧、力量、速度,全都达到了匪夷所思的境地。即便富冈义勇似乎因为斑纹而有所提升,但猗窝座也很快就适应了他的速度,依然被牢牢压制,只能勉强维持着战局,看不到任何胜算。
差距是如此的明显。
但是——
炼狱杏寿郎抬手,用力抹去糊住眼睛的血污。
这些,都不是放弃的理由!
我绝不能倒在这里!
不屈的战火驱散了伤痛带来的阴霾,杏寿郎咬紧牙关,用日轮刀支撑着身体,有些摇晃,但却无比坚定地从这片废墟中,一步一步走了出来。
每走一步,伤口都传来撕裂般的痛楚,但他恍若未觉,目光再次牢牢锁定了场中那个粉发的恶鬼。
通透的世界……翼清描述的那种奇妙的境界……感知自身,剔除杂念……
刚才强行尝试却因此分神受伤的经历,并没有让他气馁。相反,那稍纵即逝的感觉让他隐约触摸到了某种边界。
“不能急躁……好好想想……”杏寿郎在心中对自己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