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只爪子下来的时候，连阳光都在抖。
不是天塌下来的那种沉，是邪乎的、带着冰碴子的冷——明明是纯粹的邪能，偏生裹着一股子烧红烙铁似的灼意，刚从虚空裂缝里探出来，南天门上空的云就跟遇着滚油的雪似的，滋啦滋啦化了大半，连带着刚才还没散干净的净化光，都被逼得往我周身缩，像怕冷的猫似的贴在皮肤上。
我刚从哪吒怀里撑着坐起来，胸口那道被魔种啃出来的伤口还在抽疼，一呼气就扯着肺管子疼。可这会儿哪顾得上疼？眼睁睁看着那只由邪能凝成的魔爪，指甲缝里还挂着些细碎的虚空碎片，径直就往玉帝那团快散架的黑气抓去——刚才心光炸开的时候，我明明看着那鸿蒙魔种的本源都快化灰了，怎么还能引来了这么个东西？
“邪皇……是邪皇的手！”旁边不知是谁喊了一嗓子，声音都破了。我回头看，是雷部的一个小将，手里的雷公凿都掉在了云面上，脸色白得跟纸似的。邪皇，这名字我是听过的，师父当年在密室里跟我讲三界秘闻时提过一嘴，说在鸿蒙之外还有个邪域，域主就是邪皇，千万年来就没踏出过邪域一步，怎么今儿个会突然伸手过来救玉帝？
“想走？”哪吒的火尖枪又燃起来了，这次的火比刚才旺了三倍，红得发紫，他踩着风火轮就往上冲，混天绫一甩，跟条烧红的鞭子似的抽向那魔爪。可鞭子刚碰到邪能，就跟抽在棉花上似的，没半点声响，反倒是混天绫上的火，被邪能裹着，瞬间就灭了半截，哪吒自己也被震得往后退了三步，嘴角溢出血来。
“不自量力。”虚空裂缝里传来个声音，不是玉帝的，也不是任何我听过的声音——像是有无数人在同时说话，又像是只有一个人，声音沉得能压垮山岳，每一个字落下来，云面都在颤，我胸口的伤口又开始疼，像是有只手在里面攥着我的心。
魔爪没管哪吒，继续往黑气里抓。玉帝那团快散的黑气像是得了助力，突然又凝实了点，里面传来他嘶哑的笑，“邪皇陛下……臣就知道，您不会丢下臣的！”
“聒噪。”那声音冷了点，魔爪指尖的邪能突然裹住黑气，就要往虚空裂缝里拽。我看得眼都红了——刚才李天王的血还在云面上没干，那些死在玉帝手里的修士魂魄还没安息，怎么能让他就这么走了？
我撑着残柱站起来，指尖重新凝聚净化光，这次的光比刚才弱了不少，可我没管，用尽全身力气就往那魔爪掷过去。光团飞得不快，却带着我娘留下的心光余温，刚碰到邪能，就炸开了一朵小金花——邪能被烫得滋滋响，魔爪顿了一下，像是没想到我还能有力气反击。
“哦？还有点意思。”那声音里多了点玩味，魔爪突然调转方向，不是抓黑气了，是朝我抓过来！
速度太快了，我根本躲不开。眼睁睁看着那只遮天蔽日的爪子离我越来越近，邪能裹着的冷意和灼意同时往我身上扑，我甚至能看清爪子上那些细密的纹路，每一道纹路里，都裹着无数挣扎的魂魄——是邪域的魂魄？还是别的什么地方的？
“小心！”身后传来一声喊，是李天王！我回头，就见他捂着胸口的血窟窿，手里的宝塔往我这边掷过来。那宝塔是托塔李天王的本命法宝，平日里都是托在手里，此刻被他用尽灵力掷过来，塔身瞬间涨大，挡在了我身前。
“砰！”魔爪拍在了宝塔上。没有惊天动地的声响，只有沉闷的一声，宝塔上的金光瞬间黯淡下去，塔身出现了无数道裂缝，李天王哇地吐了一大口血，软软地倒了下去。我伸手想去扶，可身体却被魔爪的余波震得往后倒，重重撞在南天门的残柱上，残柱咔嚓一声，又裂了一道大缝。
“师父！”哪吒嘶吼着冲过去扶李天王，火尖枪往地上一插，眼泪终于掉了下来。我看着那摇摇欲坠的宝塔，心里像被刀割似的——李天王明明伤得那么重，却还想着护着我。
魔爪没管宝塔，继续往我抓来。我闭上眼睛，等着那邪能裹上来的疼——可等了半天，没等来疼，倒是等来一阵熟悉的暖。
是胸口的伤口。刚才被魔种侵蚀的地方，突然冒出一缕金光，不是净化光，是……帝星之光！就是我失去意识前，融进心光里的那缕玉帝的帝星余温。这金光慢慢从伤口里钻出来，绕着我的周身转了一圈，然后猛地往虚空裂缝飞去。
“嗯？”那声音里多了点惊讶。金光飞得极快，瞬间就钻进了虚空裂缝，裂缝里传来一声闷哼，像是有人被烫到了。魔爪突然缩了一下，指尖的邪能少了不少，连带着那团黑气，都晃了晃。
“帝星……怎么会在你身上？”那声音沉了下去，带着点难以置信。我也愣了——我怎么知道这帝星之光会突然冒出来？刚才它不是已经融进心光里了吗？
金光从裂缝里飞回来，落在我面前，凝成了一个小小的星点，像是在护着我。虚空裂缝里的声音沉默了片刻，然后突然变得冰冷，“罢了，一个弃子而已，丢了就丢了。不过小子……你身上有帝星，还有那缕奇怪的光，本皇记住你了。”
魔爪猛地往回缩，抓着那团黑气，就要钻进裂缝里。我急了，刚要调动最后的灵力，就见那星点突然飞起来，撞向黑气——黑气里传来玉帝的惨叫，“不！帝星怎么会反噬我！”
星点撞进黑气里，瞬间炸开，金光裹着黑气，在云面上滚了一圈。玉帝的惨叫越来越响，黑气一点点散，最后连带着那鸿蒙魔种的本源，都在金光里化成了飞灰——这次是真的化了，连一点黑气都没剩下。
魔爪顿了一下，像是没想到会这样，然后猛地钻进了虚空裂缝。裂缝开始慢慢闭合，那声音最后传来一句，“小子，邪域的门，迟早会为你打开的。”
裂缝彻底合上了，云面上又恢复了安静，只剩下那星点还在我面前转着圈，暖烘烘的。
我腿一软，坐在了云面上，胸口的伤口疼得厉害，可心里却松了口气——玉帝这次是真的死了，再也不会回来了。哪吒扶着李天王走过来，李天王脸色还是白的，却笑着拍了拍我的肩，“好小子……没让我们失望。”
“师父……”哪吒的声音还是哑的，却没再哭，只是把火尖枪收了起来，帮李天王按着胸口的伤口。周围的天兵和修士也围了过来，有人在欢呼，有人在哭，还有人在清理战场——那些被魔兵毁坏的南天门残柱，那些染血的云面，还有那些再也回不来的人。
我看着面前的星点，伸手碰了碰，暖暖的，像是有生命似的。它绕着我的指尖转了一圈，然后慢慢钻进了我的胸口，回到了那个伤口里——伤口瞬间就不疼了，连带着识海里的疲惫，都减轻了不少。
师父当年说过，帝星是玉帝的本命星，星在人在，星灭人亡。可现在玉帝死了，这帝星之光却留在了我身上，还帮我挡了邪皇的魔爪，反噬了玉帝……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还有邪皇。他说玉帝是弃子，说记住我了，还说邪域的门迟早会为我打开。他为什么会救玉帝？又为什么会在意我身上的帝星和心光？鸿蒙之外的邪域，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地方？
我抬头看向天空，刚才虚空裂缝合上的地方，云已经慢慢恢复了白色，阳光又洒了下来，照在南天门的残柱上，那些刚冒出来的绿芽，好像又长高了一点。可我知道，这不是结束。
玉帝死了，邪皇却出现了。三界的仗，好像才刚刚开始。
我摸了摸胸口，那里暖暖的，星点和心光依偎在一起，像是在告诉我，别怕。我笑了笑，虽然身体还是很沉，可心里却燃起了一点火——邪皇又怎么样？邪域又怎么样？只要我还有一口气，只要这帝星之光和心光还在，就绝不会让三界再遭一次劫难。
就在这时，南天门最深处，那尊破碎的玉帝宝座下，那块裂开的地砖里，金光又亮了一点。这次的金光，比我胸口的星点亮得多，却又带着点不一样的气息——像是帝星的，又像是……别的什么。
我眯起眼，刚要仔细看，那金光又暗了下去，像是从来没亮过。
看来，这南天门，还有不少我不知道的秘密。而邪皇那边，怕是也不会就这么算了。
我撑着身子站起来，对哪吒和李天王笑了笑，“走，先把伤养好。后面的事，还多着呢。”
哪吒点了点头，扶着李天王，跟在我身后。阳光洒在我们身上，暖暖的，可我知道，在那阳光照不到的地方，邪域的阴影，已经悄悄伸了过来。
而我胸口的星点，又轻轻跳了一下，像是在回应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