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哈立德家族的接触计划刚刚敲定初步方案,还没来得及实施,一场更大的危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席卷了整个驻地。
起初只是零星几个病例。几个当地平民和一名联军士兵出现高烧、剧烈咳嗽、呼吸困难,伴随皮疹。
起初被当作严重流感或普通肺炎处理。但几天内,类似症状的病人呈指数级增长,迅速填满了医疗站的普通病房,并开始出现死亡病例——死者肺部出现快速纤维化,最终呼吸衰竭而死。
姜暮烟是第一个高度警惕的。她凭借丰富的临床经验和敏锐的直觉,立刻意识到这很可能是一种传染性极强、致死率高的未知呼吸道病毒。
她下令将出现症状的病人立刻隔离,并抽取样本,通过联合国医疗系统的特殊渠道,紧急送往最近的有高级别生物安全实验室的城市进行检测。
然而,隔离措施在拥挤、通风条件有限的战地医疗站难以严格执行。病毒以可怕的速度传播开来。医护人员开始感染倒下,包括两名经验丰富的医生和数名护士。
河慈爱不顾自身安危,日夜照顾被隔离的同事和病人,疲惫到了极点。
柳时镇的部队也未能幸免,几名士兵出现症状,严重影响了巡逻和防御力量。
尹明珠急得嘴角起泡,既要维持营地基本秩序,又要防止恐慌蔓延,还要应对联军指挥部那边不断发来的质询和压力。
检测结果在混乱中传回:一种新型的、高致病性冠状病毒变种,暂命名为“乌株”。传播速度极快,现有常规抗病毒药物效果有限,缺乏特异性治疗手段,主要依靠支持治疗,但对医疗资源(尤其是呼吸机、Ecmo、高级别防护用品和特效抗病毒药物)的需求量极大。
消息像一颗炸弹,在已经绷紧到极限的营地里引爆了更深的恐慌。临时划出的隔离区人满为患,哀嚎和咳嗽声不绝于耳。
健康的医护人员严重不足,防护用品快速消耗殆尽。药品储备,特别是用于支持治疗的激素、免疫球蛋白、以及仅存的一点实验性抗病毒药,迅速见底。
联军指挥部发来紧急通知,要求严格控制疫情,但能提供的支援有限——他们自己的营地也出现了病例,全球供应链因这种新病毒而紧张,运力优先保障主要军事基地和高官。
驻地陷入了绝望的困境。每天都有新的感染和死亡报告。姜暮烟的眼睛布满血丝,声音沙哑,却依然强迫自己保持冷静,指挥着残存的、同样疲惫不堪的医疗力量,进行着近乎徒劳的抵抗。
河慈爱在一次给重症病人吸痰时,防护服意外破损,虽然立刻进行了紧急处理,但也被列入密切观察名单。
指挥帐篷里,气氛压抑得令人窒息。尹明珠、柳时镇、朴志勋,以及几位还能行动的医疗队负责人围坐在一起,脸上写满了疲惫和无力。
“我们必须请求更多支援!更多的药,更多的设备,更多的人!”一位医生激动地说,“否则这里所有人,包括我们,都会……”
“请求了!联军、国内、世卫组织……都在请求!”尹明珠烦躁地打断他,“但回复都是‘正在协调’、‘运力紧张’!远水解不了近渴!”
“隔离区需要扩建,现有的帐篷根本不够,也无法有效隔离。”柳时镇沉声道,“但建材和人手都短缺。
而且,如果疫情失控蔓延到周边部落,引发大规模逃难或冲突,后果不堪设想。”
朴志勋看向一直沉默地站在沙盘前的乔卫东。自从疫情爆发,乔卫东的话变得更少,但眼神却越来越锐利,像是在进行某种高速的计算和推演。
“乔董事长,您……有什么办法吗?”朴志勋带着最后一丝希望问道。
所有人都看向乔卫东。这个创造了物资奇迹的男人,这次还能有办法吗?这可是病毒,是看不见摸不着的敌人,不是用钱就能立刻砸出来的药品和设备,尤其是这种全球都紧缺的新型病毒相关资源。
乔卫东转过身,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只有一种近乎冷酷的平静。他目光扫过众人,最后落在尹明珠和柳时镇身上。
“我需要驻地机场的完全控制权,至少四十八小时。需要联军指挥部授权我们独立接收和处理特定来源的物资与人员,免检快速通关。
需要你们全力配合,维持秩序,确保物资到达后能以最快速度分发到位。”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尹明珠皱眉:“你要做什么?现在哪有独立的物资来源?就算有,怎么运进来?航线、安全、检疫……”
“怎么运进来是我的事。”乔卫东打断她,走到通讯设备前,“你们只需要回答,能不能做到我要求的授权和配合。”
柳时镇和尹明珠对视一眼。他们从乔卫东眼中看到了一种破釜沉舟的决心。虽然觉得这要求近乎天方夜谭,但此刻,任何一根稻草都值得抓住。
“我去和指挥部沟通。”柳时镇站起身,“给我一个你能做到什么的‘大致’方案,不然我没办法说服那些官僚。”
乔卫东点头,快速在纸上写了几行字,交给柳时镇。柳时镇看了一眼,瞳孔微缩,深深地看了乔卫东一眼,转身大步离开。
尹明珠也咬了咬牙:“内部秩序和配合我来负责。只要东西能到,我保证它们第一时间用到该用的地方!”
“好。”乔卫东不再多言,拿起卫星电话,走到帐篷角落,开始一个接一个地拨打电话。他用的语言很杂,英语、中文、韩语,甚至还有一些听不懂的语言。
语速极快,指令清晰,时而强硬,时而带着某种交换条件。
“……对,乌株变种。我需要瑞德西韦的改进型GS-5734,尽可能多的剂量,还有恢复期血浆,越多越好……价格不是问题,按市场最高溢价的三倍结算,不,五倍……空运,直接到坐标点……是的,我知道有禁运和管制,所以我需要你打通瑞士和德国的关节,用‘人道主义临床试验物资’的名义……对,飞机我来安排,你们只需要准备好货,在苏黎世机场交接……”
“……李会长吗?是我,乔卫东。我记得S集团的化工部门能生产高规格的防护服和隔离膜材料?我要最大产能,立刻生产,符合p4级别防护标准的……钱直接从我个人账户划,不走公司账目……空运,同样坐标……对,又是那里。
另外,帮我联系一下三星医疗,我需要便携式pcR检测仪和至少五十台高性能呼吸机,同样是最高优先级……”
“……威廉,我在乌鲁克。这里疫情爆发,需要至少一个二十人的高级别传染病防治和重症医护团队,自愿前来,报酬是平时的十倍,外加未来科技全球医疗项目的优先合作权……对,有生命危险……签署最严格的风险告知和免责协议……包机接送……”
“……安娜,帮我联系无国界医生组织和红十字会,以未来科技集团名义,捐赠五千万美元专项基金,用于全球乌株病毒研究和疫苗开发,但要附带一个条件:优先向我们指定的坐标点,提供他们的最新研究成果和可能有效的试验性治疗方案信息……”
一个接一个电话,涉及全球的医药巨头、化工企业、医疗机构、慈善组织,甚至是一些灰色地带的“掮客”。
乔卫东调动了他作为跨国集团掌舵人所能调动的一切财力、人脉和资源,许下了巨额的利益承诺,甚至动用了某些非常规的渠道。他完全不像是在做一笔生意,更像是在进行一场不惜一切代价的战争动员。
帐篷里的人听得目瞪口呆。他们知道乔卫东能量大,但没想到大到这种地步,而且如此果断、如此不计成本!
这已经不是投资,这简直是在烧钱,为了一个远在战乱地区、随时可能被抛弃的医疗站!
姜暮烟不知何时也来到了指挥帐篷门口,她听到了部分通话内容,脸上写满了震惊和复杂的情绪。
她看着那个背对着众人、不断发号施令的男人,第一次觉得,这个“资本家”的背影,竟然如此高大,又如此……疯狂。
柳时镇带着指挥部勉强同意的、附带了无数限制条件的授权回来了,他看到乔卫东还在打电话,也听到了只言片语,心中震撼无以复加。
乔卫东打完最后一个电话,转过身,眼睛布满血丝,但眼神亮得吓人。他看着众人,声音因长时间说话而嘶哑,却异常清晰:
“第一批特效药和血浆,十二小时内从欧洲起飞。防护物资和生产原料,二十四小时内从韩国起飞。医疗团队和部分设备,四十八小时内从不同地点集结出发。
我们需要扩建隔离区,材料随第一批物资到达。柳大尉,尹中尉,机场和内部秩序,交给你们了。”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姜暮烟、河慈爱(她刚赶来)和所有医护人员,一字一句地说:
“我知道你们在想什么。觉得我疯了,在做一个毫无性价比、风险无限的‘投资’。”他嘴角扯出一个没什么笑意的弧度,“但在这里,在我的估值体系里,生命无价。
每一个躺在病床上的人,每一个还在战斗的医护人员,每一个可能被波及的平民,他们的生命,就是最高的价值。这笔‘投资’,没有盈亏计算,只有该做,必须做,而且要做到极致。”
他看向姜暮烟:“姜医生,请带领大家再坚持一下。援军和弹药,马上就到。”
姜暮烟迎着他的目光,喉咙有些发堵。她用力点了点头,什么也没说,转身跑回隔离区,背影却比来时多了几分力量。
接下来的几十个小时,是整个驻地所有人永生难忘的景象。
乔卫东几乎不眠不休,协调着全球各地涌来的信息、物资和人员,处理着层出不穷的突发问题:航线变更、海关扣留、恶劣天气、当地武装骚扰的威胁……他带来的技术小组和安全小组全速运转,搭建临时通讯网络,保障机场安全。
柳时镇和尹明珠调动了一切能调动的力量,清理并加固机场跑道,设置临时指挥塔和检疫区(虽然乔卫东保证物资和人员都经过最严格检疫),并像铁箍一样牢牢控制着驻地内部秩序,防止恐慌和骚乱。
姜暮烟和河慈爱带领着尚未倒下的医护人员,拼尽最后一丝力气,维持着隔离病区的基本运转,用有限的资源,苦苦支撑着危重病人的生命。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每一秒都伴随着死亡和绝望的蔓延。
终于,在乔卫东承诺的第十二个小时,天际传来巨大的轰鸣声。一架大型运输机刺破云层,在简易跑道上惊险降落。
舱门打开,不是联军标志,而是未来科技的标志。穿着全套防护服的工作人员迅速卸下一箱箱贴着特殊标签的药品和血浆。
紧接着,第二架、第三架……来自韩国、来自欧洲、来自其他地区的飞机,在接下来的两天里,如同归巢的蜂群,接连不断地降落在这个偏远战地的简陋机场上。
卸下的不仅有药品、血浆、堆成山的防护服、隔离帐篷、呼吸机、检测设备,还有一队队神情坚毅、来自世界各地的顶尖医生和护士。
整个营地沸腾了!希望如同久旱后的甘霖,洒在每个人干涸的心田上。
药品被迅速分发,危重病人用上了最新的抗病毒药物和呼吸支持。新的、符合标准的隔离区迅速搭建起来,有效阻断了病毒传播。医疗团队的加入,极大地缓解了人手压力。防护物资的充足,让医护人员终于能安心工作。
姜暮烟在拿到第一批特效药时,手都有些颤抖。她立刻组织用药,几个原本濒临死亡的病人,病情竟然奇迹般地稳定下来。
河慈爱在穿上崭新、安全的防护服时,悄悄抹去了眼角的泪水。她看着那些不远万里而来的陌生同行,心中充满了感激。
柳时镇和尹明珠看着井然有序、物资充足的营地,再看向指挥帐篷里那个已经连续三天几乎没合眼、眼睛红得像兔子、却依然在处理最后一些协调工作的男人,心中充满了难以言喻的敬佩。
这不是奇迹,这是一场用难以想象的财力、人脉、决心和担当,硬生生从死神手里抢回来的胜利!
当最后一架运送补充物资的飞机离开,疫情初步得到控制的消息传来时,乔卫东才终于允许自己坐下来,喝了一口已经凉透的水。
朴志勋红着眼睛走过来:“老板,初步统计,这次……花费可能是个天文数字。而且很多是通过私人渠道和溢价……”
乔卫东摆了摆手,打断他,声音疲惫却平静:“不用算了。告诉财务,从我个人资产里划拨。另外,以集团名义,设立一个‘战地医疗紧急响应基金’,专门应对类似情况。这次参与的所有外部团队和个人,酬劳加倍,建立长期合作档案。”
他看向窗外,隔离区里,新来的医生正在和姜暮烟交流病情,河慈爱在给一个小病人喂药,柳时镇的士兵在帮忙搬运物资,尹明珠在检查新设立的哨岗……
曾经被绝望笼罩的营地,重新焕发出了生机。
“有些东西,”乔卫东轻声说,像是对朴志勋,也像是对自己,“是永远不能放在天平上称量的。”
他闭上眼,终于允许疲惫如潮水般将他淹没。但在失去意识前,他嘴角似乎勾起了一抹极淡的、满足的弧度。
这场豪赌,他赢了。赢的不是金钱,而是无数条鲜活的生命,和那些看向他时,充满了信任与敬重的眼神。
这,或许就是他穿越重生后,所追求的,最极致的“价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