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芙琳家族的专机切开厚重的雨幕,轮胎摩擦跑道发出的尖啸声被滚滚雷声吞没。
大阪关西机场,暴雨如注。
舱门刚开,湿冷的空气便裹挟着海水的咸腥味灌了进来。停机坪上,十二辆黑色的丰田世纪一字排开,车身被雨水冲刷得像镜子,倒映着远处航站楼闪烁的红光。每辆车旁都站着两名黑西装,手里的黑伞整齐划一,没有一把倾斜。
“排场挺大。”约翰把那个装着怪枪的长条盒子背在身后,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
林砚紧了紧风衣领口,率先走下舷梯,看着这场面莫名笑了一下:“毕竟是地头蛇,比较讲究牌面。”
车队驶离机场,汇入大阪如同血管般复杂的的高架桥流。这里的大阪大陆酒店并不在市中心,而是一座修筑在旧城区的宏伟建筑,外观像是把赛博朋克的金属义肢强行嫁接在江户时代的城堡上。
大堂内没有那种富丽堂皇的嘈杂。两排极道成员肃立两侧,露出袖口的皮肤上纹满了狰狞的般若与浮世绘的海浪。空气里不仅有熏香,还有股淡淡的枪油味。
餐厅,最大的包厢。
推开障子门,外面的暴雨声瞬间被隔绝,只剩下枯山水庭院中惊鹿敲击石钵的清脆声响。
一个男人坐在餐桌主位,他穿着一身宽松的深色和服,头发梳得一丝不苟,两鬓微霜,但这丝毫不显老态,反而沉淀出一种经过岁月打磨的儒雅。
露易丝带着简坐到了男人的左侧,简脸色都不太好,低着头,手指绞着衣角。
男人侧头,宠溺地看了简一眼,放下茶杯,抬手示意:“坐。”
这就是克拉克·伊芙琳,简的父亲。
林砚等人也没客气,陆续坐到了桌旁。克拉克身边的侍从,立即上前给几人满上了茶水,茶汤温红,一股香气散溢而出,嗅上一口仿佛都驱散了长途带来的疲倦。
“罗马的事,多谢各位。”克拉克的声音很稳,就像是他的誉称那般,厚实有力:“我听露易丝说了,如果没有你们,我在见到她俩可能就是两具尸体。”
“简是我们的伙伴,也是救命恩人,是我们自愿的。”林砚实话实说。
克拉克笑了笑,眼角的皱纹舒展开来:“伙伴,恩人...哈哈哈。在这个世界里,这两个词可太贵重了。不过伊芙琳家欠你们一个大人情,日后若是有什么需要,可以来找我。”
话落,克拉克对着之前那位倒茶的手下点了点头。
手下立刻推门走了出去,不一会,身后就跟着一群带着托盘的服务员敲门走了进来。
“各位都饿了吧,先吃饭。”克拉克招呼了一声,餐桌上很快就摆满了上好的宴席。
林砚和约翰对视了一眼,没有读明白克拉克的意思。
但艾丝特可不管你到底有没有什么深层含义,拿起了刀叉直接就开始吃了起来。
这一场饭局并没有想象中那么拘谨,似乎他就是很单纯的一场饭局而已。
克拉克也没有在与林砚搭话,反而是和露易丝和简聊的很开心,林砚能感受到,夫妻俩确实很在意简,在外人看来一个伊芙琳家的家主,此时也像是寻常百姓一般在给自己的女儿剥着虾壳。
这一场,众人吃的都很欢,毕竟克拉克在这顿饭上可是下了血本了,食材都新鲜的不像话,尤其是那三文鱼,仿佛在被端上来的上一秒还活着一样。
“林砚,各位。还有艾丝特女士,今晚好好休息,明早,大陆酒店会有专车,接我们去极道的角斗场。”饭局的最后,克拉克起身,牵起了露易丝的手,对着众人嘱咐了最后一句,便率先离开了。
之前还亲情爆棚,这一刻简站在那,有点像是多余的一样。
那位之前倒茶的手下走了过来,将一张张房卡交给了他们:“那简小姐,我就先回去了。”
这人任务完成,对着简点了点头,头也没回的就跑了。
留下了一脸懵逼的众人。
“啊?这就完事了?”菲尔德擦了擦嘴,有点不太相信就这么简单,一顿饭,啥也没说,光吃了。吃完也就完事了?
“我爸不是那种喜欢多废话的人...”简说出这话她自己都不太相信,下意识找补道:“可能太久没和妈见面了吧...”
“咳...”众人秒懂,约翰一口茶水刚入喉,差点没喷出来。
“咳...那个,要不咱们去酒吧坐坐?”
马奇亚的提议立即便得到了众人的赞同,难得来一次,当然要都见识见识才行。
...
酒店一楼的酒吧。
众人坐在吧台最角落的位置,玩着游戏,放松着心情。
几个穿着黑色紧身衣的男人走了过来。
他们走路的声音轻到几乎不可闻,但还是被众人给发现了。他们就是艾伦从极道那边借来的‘影武者’。
领头的一个留着长发,刚要在最外侧约翰旁边坐下,但抬头的这一眼,却看到了最深处,坐在林砚右侧的艾丝特,冷汗当场就顺着额头流了下来。
“艾...艾...艾丝特...”长发男磕磕巴巴终于用生硬的英语唤出了艾丝特的名字。
“找事?”林砚这几个陌生人,挑了挑眉,有点不愿相信这个猜测。
毕竟谁会傻到在大陆酒店找事?
“没有没有,看几位面熟,就凑近看看。”长发男侧旁站出来一个银发男子,将长发男拉到了身后,对着林砚几人赔笑了一声:“‘新血’小队的事迹,现在在论坛上,可是被传疯了。能逃过五白的围剿,重伤不死的,也只有几位了。”
“奥,没兴趣。”约翰冷冷地扫了几人一眼:“别碍事,滚。”
艾丝特也是眼睛一瞪,银发男对视上这双眼睛的那一秒感觉自己死定了,好在身后的长发男很讲义气,拽了他一把,几位‘影舞者’就这么灰溜溜地逃了。
“他们是什么人?”看着几人的背影,林砚问了一句。
“极道的‘影舞者’。但只是普通的‘影舞者’,也就比你稍强那么一点。”艾丝特跟简碰个了杯,抿了一口,一屁股把林砚挤到了一旁,和简紧挨在了一起,这才看向众人:“继续?”
“来!”
牌局继续,但也没有持续太晚,只是放松,他们并不会耽误第二天的行程。
...
次日清晨。
雨停了,空气里弥漫着湿漉漉的尘土味。
车队载着众人驶向大阪港区的一处废弃重工业区。这里曾是造船厂,巨大的生锈龙门吊像钢铁巨兽的骨架,耸立在灰白色的天空下。
这就是今天的战场,这里被极道称作修罗台,也是极道的产业之一。
电梯载着众人极速下坠,数字一直跳动到负五十层才停下。
轿厢门打开,声浪如海啸般扑面而来。
这是一个巨大的地下斗兽场,四周看台上坐满了戴着面具的观众,既有高桌的观察员,也有各大黑帮的代表。而在场地中央,竟然升起了一座复杂的立体建筑。
那是模仿日本战国时期的“天守阁”废墟。
底层是浑浊的水牢,中层是错综复杂的残垣断壁和木质回廊,顶层则是几近坍塌的屋脊。机关、暗道、升降梯遍布其中。
备战区内。
“大哥,你终于来了。”
一个尖锐得像是金属摩擦的声音响起。
林砚转过头,瞳孔微微收缩。
艾伦·伊芙琳站在对面。如果还能称之为‘人’的话。
他半张脸都被银色的金属面甲覆盖,几根粗大的管线直接插进他的后脑和脊椎。他的右臂完全机械化,手指变成了锋利的合金爪,随着他的呼吸,那些管线里隐约流动着幽蓝色的液体。
他的眼神癫狂、浑浊,充满了一种毁灭的欲望。
在他身后,站着十二个身穿忍者服、背着武士刀的怪人,每个人身上都散发着那种令人不舒服的死寂气息。
“为了那个位置,你把自己搞成这副鬼样子?”克拉克看着自己的弟弟,眼中没有愤怒,只有一种看死人的悲悯:“值得吗?”
“只要能赢,变成魔鬼又如何!”艾伦举起机械臂,狠狠握拳,金属关节发出咔咔的爆响:“今天,我会把你的骄傲,还有那几个一直妨碍我计划的人的脑袋,一个个拧下来挂在天守阁上!”
克拉克摇了摇头,不再看他,转身对林砚说:“小心点,那十二个人,可能都没有痛觉。”
就在这时,斗兽场中央的聚光灯猛地汇聚到一点。
一位穿着黑色修身风衣的女人从阴影中走出。她留着利落的短发,手中拿着一本文件。
林砚见过她,是高桌的那位女审判官。也正是她当初在纽约、在斯隆的面前宣读了他被高桌“注视”的通告。
审判官环视四周,目光在经过林砚身上时,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微笑,然后朗声开口,声音通过扩音器回荡在整个地下空间:
“高桌见证。”
“伊芙琳家族继承权争夺战。”
“规则如下:五轮三对三团战。场景:大阪城。胜者留,败者退。死亡、认输或失去战斗能力即为淘汰。”
她顿了顿,回过头,她的身后,一个男人缓缓走出,看其穿着,似乎也是审判者。这男人接过了女人手里的文件,眼神瞥向了左右两侧的备战席,声音不大,却传遍全场:“我来做裁判,现在,第一轮。”